塞尚的朋友圈 – Emile Zola 左拉

塞尚的朋友圈 – Emile Zola 左拉
图1. 塞尚与左拉,《塞尚与我》电影海报

如果最原真的感情造到背叛,结局必然是化成最彻底的撕裂,山崩地裂成为碎片!
塞尚与左拉的友情,真切地演绎了这句忧桑的故事。

塞尚与左拉相识于童年,他们一起捕捉夏天山涧的风,一起躺在春天草地上畅想未来;单亲家庭的左拉被富二代塞尚保护着,煞是幸福!
他们有不同的梦想,少年塞尚爱写诗爱文学,左拉爱色彩爱画画;成年后塞尚用画笔表达情感,左拉用文字讲故事。有人说:爱,是让自己成为了爱人的模样,他们相互欣赏至选择了对方的梦想,成为了彼此,像有一面镜子,在镜子幻象中有另一个自己。

渐渐长大,塞尚长时间被失意的阴霾笼罩,而左拉在时代洪流中兜兜转转逐渐积累了名声和财富;塞尚将自己的失意 失望 悲伤 愤怒向左拉和盘托出,将左拉视为自己唯一信赖的朋友,而左拉对塞尚的屡屡失败却丧失了耐心,实则是他对自己失望,对自己内心里欣赏着塞尚才华和天赋的失望

纯粹深刻的感情易敏感,细微的失落与猜忌也能形成巨大伤害。
友情的落幕是在1886年,左拉的小说《杰作》像一把匕首插进塞尚脆弱的情绪,小说的主人公简直就是塞尚的写照:狂妄 冷漠 感情混乱 郁郁不得志 失败,塞尚看完小说后的心情是怎样不得而知,只是从此与左拉分道扬镳人间不见。


塞尚有一类小的绘画主题“河塘倒影”很新颖,这一水相隔的真实与虚幻像极了他的友情哲学:起初友情两端是“复制般的”平衡,倒影与真实没有两样,而终究抵不过岁月婆娑,时光模糊了视线,水中的倒影终究成了虚空一片。


1.探索期 1866 《博尼耶尔风光》
1866年,塞尚已经淡化对外界认可的追寻,那年春天,他再一次收到沙龙拒信,他没有过多理会,选择与好友左拉/瓦拉布列格一众同行出游散心。

图2. Paul Cezanne, View of Bonnieres, 1866, Oil on Canvas, Musée Fabre, Montpellier, France

《博尼耶尔风光》画中春意盎然,清晰的河岸线与化为中轴线的教堂将画面定格为稳定结构,房屋两边的斜径轻亮的色彩从深色中跳出,微微的弧线又打破只有横平竖直的线条,是整幅画里美妙的调和剂。

蔓延到河中的绿色饱和度不减,天空的灰白与河中的影像相呼应,共同将画面的元素囊括其间:黑褐色的小屋/岸边负重前行的车马和形色匆匆的行人/安静耸立的教堂。

朴素又不失灵气的画面,使得整幅画尽管有接近一半是留白处理,但丝毫不显单调。

1866年前后,塞尚受正当红的印象派影响很深,画面中调色刀痕迹明显,所有影像基本是通过轮廓表现出来,个人风格基本未形成。


2.发展期 1876/1878《热德布芳花园的池塘》
1972年塞尚从巴黎搬到蓬图瓦兹,与毕沙罗一起创作,这段时间为塞尚的艺术生涯打开了新的篇章,他的画风逐渐清晰,作画时线条、点彩的痕迹明显,色调温暖。
其中有两幅画是塞尚在奥维尔期间创作的,如姊妹双胎般的存在:《加歇医生在奥维尔的房子》/《拉克鲁瓦神父在奥维尔的房子》,把奥维尔描绘成了世外桃源令人神往。
加歇医生是塞尚的第一位赞助人,加歇医生对塞尚有知遇之恩;同时,他也是另一位天才画家的知己,我最爱的凡·高。塞尚的《加歇医生在奥维尔的房子》会加入到加歇医生的专辑里。(我真是乐此不彼地给自己挖坑,^=^)

在奥维尔的几年间,塞尚多么单纯地向印象派学习,他将多种高饱和度色彩的碰撞在一起,用粗犷画笔突显线条模糊的存在,将灰调下的阴影拿捏得恰到好处。
热德布芳花园的池塘(图3)中,一切风景的色调都暗下一丝丝,再多一分或少一分,都无法共情感受到阳光的收敛的炙热。
我眼中的风景和你眼中的我眼中的风景,即孤立又关联的两个景,合二为一的美和妙就在这一水之隔。

图3. Paul Cezanne, Jas de Bouffan – The Pool, 1876, Oil on Canvas, Hermitage Museum, Saint Petersburg, Russia
图4. Paul Cezanne, The Pool at Jas de Bouffan, 1878, Oil on Canvas, 52.5 x 56 cm, Private Collection

在同一片池塘的另一幅画(图4)里,塞尚更执着于具象化水中幻象。
乍一看(也许只是我的主观)塞尚的技巧在减少,树木没有了繁枝,河岸没有了花簇;这也是在70年代末期塞尚尝试的风格:简洁化、线条化。

运用了扁平色带和最简单的网格进行构图,朴素的《热德布芳花园的池塘》可能是作于1878年初春。中间一棵垂直细长/叶尽凋零的树几乎将这幅画分成了对半,与池塘的水平线一起,通过严格的对称,使得景象原原本本地展现。甚至其中的冷光/暗淡的天空和池塘也让人在这幅空荡/寒冷的景象面前,仿佛看到塞尚停了下来,在仔细回想这种自然景象的余下的美丽。(摘自《艺术与观念-塞尚》)

3.成熟期 1880《梅塘城堡》
在70年代长时间打磨形成个人风格,平行笔触+短促色块+色彩搭配和谐过渡。在80年到90年十年间,塞尚对于绘画已经游刃有余。1880年夏天,他来到左拉在塞纳河畔的梅塘城堡,在面对池塘水面时,画面能表达景的真实和人的感受:
盛夏的午后,天空白云在飘动,风吹树叶(树叶有平行的斜度),树欲静而风不止。而湖面异常平静,没有一线涟漪,树木、房屋都安静地映影在湖水中。
单纯的塞尚,全然被梅塘的风景吸引,他可能还没有感受到好友对他微妙的情感变化,左拉当时已是名利兼收,邀请塞尚来他的梅塘城堡度假,除了叙情谊外,还有些许分享成功的骄傲。而他自以为的骄傲,却并不能成为塞尚艳羡的元素,他一厢情愿的炫耀演译成一出独角戏,落莫情绪转为隐隐的愤懑。

怎样的友情可以天长地久呢?至少左拉和塞尚的友情没有。

塞尚神奇般地精确运用了介于中间的河流空间,使观看者与画面拉开了距离。河中的倒影使画面流露出一种微妙的秩序,倒影上方是坚实的网格状的水平地带和间隔矗立的树木。评论家把塞尚这里的构造性笔触描述为“这种笔触最纯粹的范例之一”,作品表面 统一采用平行笔触,加强了几何结构的稳定性。同时,两边平衡的架构也使得这幅画成为塞尚在中期阶段最有驾驭力、最宁静的风景画之一。
图5. Paul Cezanne, The Chateau de Medan, 1880, il on Canvas, 58 x 72 cm, Burrell Collection

在去往梅塘城堡不久之前,塞尚创作的另一幅作画已经突显他中期的典型风格,绿意葱葱的《曼西大桥》(图6)。
左边前景中支撑画面垂直感的树干贯穿画面,与背景中深处的树林呼应,桥拱与倒影几乎构成完美的圆,桥面与扶手的平行稳住了画面水平结构。多种几何形状稳住画的框架,再通过色彩搭配其间,整幅画兼具好看的皮囊与有趣的灵魂。

图6. Paul Cezanne, The Bridge at Maincy, 1879, 58.5 x 72.5 cm, Musée d’Orsay, Paris, France

4.晚期 1896《安纳西湖》
塞尚后来久居于家乡艾克斯,画中的主角多是艾克斯的山,家乡的风景于塞尚犹如朋友一般。
即便旅行到法国与瑞士边境的塔卢瓦尔时,阿尔卑斯山下有一片湛蓝的湖,《安纳西湖》(图7),风景如画,可是塞尚却在给友人的信中说“依旧只是自然景观……有点像我们见过的年轻女士的旅行写生薄……我画画仅仅是为了排遣无聊,这里没有多少乐趣……它不如我们的家乡好……”。

在《安纳西湖》中,塞尚已经虚化了湖中的一切,湖水只是湖水,没有山,没有树,没有房屋。湖里只有天空的蓝、树的绿,屋的白。
塞尚的心里,空空的。

图7. Paul Cezanne, Annecy Lake, 1896, Oil on Canvas, 64 x 79 cm, Courtauld Institute of Art

塞尚这一系列倒影的画,像他与左拉的友情,更像一段参禅的旅程:
参禅之初,看山是山,看水是水;
禅有悟时,看山不是山,看水不是水;
禅中彻悟,看山仍然山,看水仍然是水。

这篇写了很久,忙碌的五月天里,每天停下来与塞尚对话,心情有时会沉浸在塞尚的狂喜、疯狂、失落之中,感谢这段延伸到他的人生里获得的快乐与感伤。
近来很多事意难平,与爱人相隔两地,西安一位同事离世,身边同事亲人离世,自己身体频频预警,一切犹如窗外风雨欲来。
人生不长,无需过于执着于追求快乐,只愿不痛苦。